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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八章我不是怪物


陆昔跑得急, 路上的雪化了,着泥土被踩成一片泥泞,他的靴子防水, 被渗得冰凉。

在候车处等了三分钟,却迟迟等到校车来, 他只好跑着去训练室。

“呼——”

“嗬——”

他见己急促的呼吸声, 全身都在微微发颤,并非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陆昔少能感受到恐惧。

他经常孤独, 总是安,但从未感到过恐惧。他明确地知道, 占据他生命最重要的一席的那些人——陆墨、凌……他们坚固如磐石。

但夏白渊一样。

陆昔弯下腰, 紧紧抓住了腹部的衣料, 寒风灌入喉咙, 他有些喘上气来。

他的心脏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这个深渊下是尽的空虚,而他的心脏在尽地坠落。

他是什么战神,他是一颗鲁伯特之泪。

看似能抵抗一切祸『乱』, 但若是被抓住那纤细的尾巴,微微力,他就会瞬间爆裂溅、彻底粉碎。

历史上从未记载过夏白渊那特殊的体质,人都说是那些困境挫折造就了史上唯一的战神, 但那些都是夏白渊真正的危机。

真正的危机, 仅仅是一次微足道的直播。

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日子, 在一个尚算平的时代,在一切危机都并未显『露』头角的时刻。

——他要去救夏白渊。

假如你是剑士,我便做你的护手。

假如你是玫瑰, 我便成为你的刺。

假如你是羔羊,我要做你的牧羊人。

我是你的平原。

陆昔松开手,融入了汹涌的人群,正如一滴水融入河流,浩浩『荡』『荡』朝训练室涌去。

【直播镜头下】

训练室的灯光是刺眼,银发的雌虫抬起手,手背遮住白光。

这灯光照得他脸『色』苍白,几近透明。

“你是是骗了陆昔!”

“你这种雌虫,连虫神看见你都恶心!”

“我要是你,我早就以死谢罪了!”

“……”

人群激愤,但假如他们能稍稍冷静一点,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在夏白渊的手背之下,薄唇轻轻勾起,『露』出了一抹微笑。

并非讥讽,也恼恨。

或许连夏白渊己也没意识到己在笑。

他起了久久以前的一件事。

在他还没来得及成年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

阴暗『潮』湿的厕所里,伴随着难闻的臭味,传出一声声的踢打声。

三只体格高大的雌虫穿着肥大的校服,恶狠狠地踢打着地上的一只瘦弱雌虫。

“敢阴我!敢阴我!”

“打死你!”

地上的雌虫发出低低的悲鸣声,泪水从他青紫肿胀的脸上滚落,灰『色』的头发比角落里的拖把还要脏。

他断的告饶声非但没有引起施暴的悲悯,反而让他们下手更重了。

假如继续打下去,这只本就瘦弱的雌虫一定会受到可挽的暗伤,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厕所的门被打开,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大,也平淡,但就是这么平淡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阻止了那三只雌虫的暴行。

为首的黄发雌虫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银发雌虫,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夏白渊,少管闲事。”

夏白渊放下书包,青蓝『色』的双眸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出去,我要上厕所。”

黄发雌虫胸膛起伏:“这里有这么多位子。”

夏白渊面表情:“我都要。”

“……”

黄『毛』雌虫被噎住,眼看着就要发,硬生生还是憋了去:“行,你有种。”

“我们走。”

临走前,他又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灰发雌虫,三人这离开。

灰发雌虫瑟缩了一下,惶恐地看着夏白渊。

但夏白渊却只是平静地拉开了旁边的隔间。

水声过后,他拉开门,看到还在地上的灰发雌虫,脸『色』有些讶异:“你还在这?”

这只雌虫有点傻的,他。

“我、我叫惠特。”

夏白渊:“哦。”

他拿起地上的书包就要走,惠特却跟了上来:“我知道你,你叫夏白渊,说你刚转学过来,就一个人就干翻了十几只高年级的雌虫!”

夏白渊脚步微顿:“……”

惠特咧开嘴:“你真的好厉害——你能能教教我,怎么样能像你那么厉害?”

“……”

“啊你喜欢说话吗?没事,我能说的。”

“……”

“对了,你喜喜欢吃巧克力,我带了多……啊,被弄脏了。”

夏白渊停下脚步,朝他伸出手。

惠特:“啊?”

夏白渊拨开碎裂的巧克力,从最底下拿走了唯一完好的巧克力,“谢谢。”

劣质巧克力,有着过分甜腻的口感。夏白渊眯起眼睛,晚风吹拂他的额发,远处传来悠远的钟声。

在他杀了哥哥之后,雌父带着他逃亡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星球,他的运气似乎一点点好起来了。

他向来善言辞,也缺乏表情,加上奇怪的发『色』,过于锐利的长相,注定没有多少朋友。

惠特是一只怯懦的雌虫,夏白渊提醒他:“你这样畏缩,别人会放过你,反而会更加欺负你。”

惠特沮丧地低下头,连眼角都垂下了:“可……可我弱的。”

夏白渊沉默了一下,还是道:“算了,你别离我太远。”

惠特猛地抬起头:“夏白渊,你真好呀!”

夏白渊是习惯这样直白的夸赞,下意识地扭过头,含糊道:“是你太夸张。”

当时的他,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奇异的念头。

——假如把己的秘密告诉惠特,会怎么样呢?

这样的念头在夏白渊的心里翻涌,越发火热。他如同一只活在虫族社会里的狗,给己带上了锁链,这锁链死死禁锢着他,却也是他生存的保障。

只有这样,他在别人眼里是“正常”的。

惠特见他神『色』有异,禁道:“怎么了?”

夏白渊注视着他,青蓝『色』的双眸深深沉沉。

良久,他拧过头,道:“只是在一些聊的事而已。”

惠特挠了挠腮帮子:“古古怪怪。”

夏白渊轻笑了一声。

他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在以后的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都会梦到这一天,在梦里他一切盘托出,后一身冷汗地惊醒。

幸好没有说出来,这样他还能告诉己。

是惠特出卖的他。

惠特只是能接受而已。

他站在教室的日光灯下,脸『色』苍白,属于他的课桌上被泼满了墨水,黑板上粉笔写着巨大的字。

【怪物】

【雌虫亚雌生下来的怪物!】

【滚出去!】

他留在教室里的书都被撕碎了,纸屑撒了一地。

“哗啦——”

冰凉的水泼了他一身,夏白渊竟没能躲开。夏季的校服一沾水就透,布料下隐约显『露』出了红『色』的刺眼花纹。

“哇……居是真的!”

“他真是怪物,好恶心啊。”

“……”

夏白渊下意识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他熟悉的憧憬热情。

灰发的雌虫站在人群中,一脸惊惧,讷讷道:“怎么会这样?”

一只手揽住了他,黄发雌虫咧着嘴:“谁能到呢?夏白渊——居是这么个怪东西,惠特你也是被骗得清啊!”

惠特一愣,这只曾经殴打过他的黄发雌虫,如今却对他这样亲昵。

就好像他突被接纳了一般。

他几乎是受宠若惊,下意识接话道:“是啊!我也知道啊!他居是这样的怪物呢,瞒我这么久……”

黄发雌虫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出声。

只剩下夏白渊低着头站在教室里,冰凉的水从他脸颊上落下,乍一看像泪水。

从那一天开始,他给己戴上了更加牢固的锁链,从此再妄打开。

他注定是一条狗了。

————

要正常地进入训练室是可能的了,连窗户上都扒满了雌虫,更况他一个会飞的弱比雄虫。

陆昔深吸一口气,他的脚边放着一堆巨大的鞭炮。他打火机点燃了引信,后拔腿就往门口冲去!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猝及防响起,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军雌,良好的战斗素养让他们的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

“卧倒!卧倒!!”

“艹!有人开火了!”

当下齐刷刷就趴到一大片,陆昔捂着耳朵就冲了进去。

直到他穿越了人群,趴下的雌虫们反应过来,骂骂咧咧。

“呼……呼……”

陆昔拨开一层层的人群,终于挤了出来。

苍白刺眼的灯光下,他站在高处,往下看去。

夏白渊独一人,站在所有镜头之下。

他背对着陆昔,修长的脖颈雪白。

陆昔的牙关打了个哆嗦,他再也顾上其他,往前倾身喊道——

“夏白渊!!!”

陆昔的声音撕裂干哑,几乎出这是他,更是淹没在吵吵嚷嚷的声音中。

他也指望夏白渊能见,要如救夏白渊,一开始他就好了。

篡改所有虫族的认知,给他们制造幻,让他们认为夏白渊毫异常。

这种近乎邪恶的做法,一旦做出来,他从此就要背负着这巨大的罪恶度过余生。

陆昔勾起嘴角,手指微微发抖。

难怪整个虫族都要己死。

他咬住舌尖,精神力蓄势待发。

但就在这时,夏白渊却像是到了他的声音,转身看向了陆昔的方向。

尽管隔着极远极远的距离,陆昔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夏白渊的双眸。

仿佛一团在风中摇晃的余烬,眼看着要熄灭,却倏燃烧了起来!

阴霾一点点散去,那双眼里的光芒逐渐强烈起来,一点点照亮了夏白渊的脸庞。

【陆昔】

他朝陆昔『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烙印进陆昔的心底,他确信己一生都会忘记这个笑。

夏白渊注视着陆昔,伸手解开了衣服。

风衣之下是制服,制服之下是中衣,中衣之下是衬衫,它们一件件地落在地上,终于『露』出了那一身艳丽的红『色』花纹。

如同盛开的花朵,缠绕在夏白渊的身上。

全场死寂。

“看见了吗?”

夏白渊的声音大,但沉稳有力。

“你们说我是怪物,”他说,“你们要我跪下,要我祈求你们的原谅吗?”

“可我什么也没做,你们为什么恨我?”

“这样会让你们觉得万众一心吗?”

夏白渊的眼睛一一掠过雌虫们的脸,轻声道:“可我现在怕你们了。我应该被这样对待,是吗?”

“我没有错。”

“我也是什么怪物。”

他抬起下巴,眼睛明亮如同星子:“我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弄错了一件事。”

“你们是怪物。”

这个时代,是怪物的时代。

他也是狗。

他——

他应当活得堂堂正正。

……

陆昔捂住了心脏,这颗心脏在往下坠了,相反地,它在停地膨胀,轻飘飘的,断往天上飘去。

他看着夏白渊,只觉得此时的他耀眼夺目,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

“夏白渊!!”

陆昔一脚踩上椅背,往下一跃而去。

他从高高的空中坠落,围巾帽子松开,他朝夏白渊张开手:“接住我!接住我!”

夏白渊睁大眼睛。

羽翅从他背后伸出,身影在空中拉出一条银线,在半空中接住了陆昔。

“你在干什么!”夏白渊惊魂未定,陆昔却搭着他的肩膀,指着一边的窗户:“快跑!”

“是陆昔!”

“陆昔!”

“啊啊啊啊啊啊——陆昔——”

没有人能追上夏白渊,只有还在运行的摄像机,勤勤恳恳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黑发红眸的雄虫趴在夏白渊的背上,银发雌虫大笑出声,羽翅轻振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轻巧地飞出了窗户。

如同飞出了囚笼。

——————

日光越发暖起来了。

夏白渊在一座钟塔上落下。

陆昔坐在塔顶,目光追随夏白渊的侧脸。

夏白渊:“你怎么还在看我?”

陆昔往后一躺,他没有答夏白渊的题,反而说道:“夏白渊,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夏白渊:“什么事?”

“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决定了,我要保护你。”陆昔朝日光伸出手,“但是我错了,你需要我的保护。”

他顾地认为,夏白渊是弱。

顾地要安排好夏白渊的一生。

从未过,夏白渊比他所能象的要更加耀眼。

陆昔叹了一口气:“我是是……有点以为是。”

心里有点后怕,还有些庆幸。

“怎么会。”

“有那么一瞬间,我在崩溃的边缘。”夏白渊轻笑道,“我从来觉得己强,我比大多数虫族都要胆怯,我害怕被发现身份,害怕得几乎要疯掉。”

“我狼狈堪,我是过街老鼠,我应该出现,我应该死得悄生息。”

陆昔原地就要蹦跶起来:“谁这么说!!”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夏白渊忍住往前俯身:“你看。”

陆昔:“啊?”

“因为你爱我,因为你保护我,”夏白渊贴在陆昔的身上,人一齐倒在了塔顶,“我发现,我是值得的。”

夏白渊终于学会爱己。

他到了陆昔的声音,当他看到陆昔的时候,陆昔的眼里只有他,夏白渊。

他原来并是什么丑陋的怪物。

他是陆昔所爱的。

……

陆昔呆呆地看着夏白渊。

多人说,没有经历过磨难的夏白渊,只是一只普通的雌虫。

假如保护过度,只会埋没了他?



苦难会让一个人完整,但爱可以。

陆昔紧紧抱住了夏白渊,闭上眼睛。

哪怕全虫族都害怕陆昔,夏白渊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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