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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名字


“……后来, 我就入了西华关,留在甘罗城里,领了个督查将军的职位, 四处清扫战场, 监督前线的军纪。”

谢晟耸耸肩,两三句话便对自己的出生入死的经历做了一个简单至极的总结。

谢晟比季青雀记忆的要更高一些, 也更瘦一些,五官凌厉,肤色略深, 浅色的眼睛看着她,微微含着笑。

从她第一次见谢晟起,他眼睛里好像总含着一点笑意,像晚春的湖面上倒映着一片盈盈的白月光, 不像是欢喜, 又不像是嘲讽,只是置身人群里,静静看着, 然后轻轻地微笑, 兴致勃勃,又若无其事。

上一辈子,季青雀从来没有想过谢晟会是这样的人。

佛堂里青烟缭绕,香灰如雪, 她静静看着那块鲜红的牌位,在心里一千次一万次地想象这块冷冰冰的牌位后面会是个什么样的人,英年早逝的少年将军,温良恭顺的贤德世子,爱护家人的宽厚兄长, 她在脑海里凭空地拼凑出无数张脸,无数的姿态,想象了无数的如果,如果他活着,如果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如果他们没有订婚……好像这样就能够让漫长冰冷的夜晚不再无望一样。

可是那是没有用的,就像她无法通过笃信神佛来获得解脱一样,她清楚地知道这些幻想没有任何意义,那是个陌生的人,她没有见过他活着的样子,她与他的生命联系在一起时他已经死了,她不能向他渴求安慰与庇佑,当她在寂静的让人发疯的夜里无声痛哭时,并不会有一只温暖的手来拂去她的泪水。

她无法欺骗自己。

后来,她看见从天而降的血与火,看见繁华的王朝在马蹄下战栗悲鸣,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醒来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姑娘,固执,天真,清高,善良,很容易就为书上的几句话便落泪,好像这天底下的所有苦难她都应该怜悯,因为它们永远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那刚好是个天气晴朗的春天,她匆匆忙忙乘上马车,看见沿途春柳依依,缠绵悱恻,玉簪花雪白,点缀在草长莺飞的高天之下,行人面色轻快,万物欣欣向荣,一派安然温暖。

温暖澄澈的春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却几乎要发起抖来,她怕的要命,有那么一瞬间,她想什么也不用管,远远地逃走,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活一天也好。

然后谢晟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很奇怪的,在季青雀后来的记忆里,他并不是从城门外一步步走来的,她并没有他置身在庸庸碌碌的人群里的记忆,好像只是一眨眼,一瞬间,他就那么凭空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他非常的年轻,非常的漂亮,脊背挺直好似刀脊,他看上去那么快乐,那么神采飞扬,并且全无阴霾,意气风发,在烂漫明亮的春光下,他是唯一闪闪发光的那个人,是没有经历过任何摧折的样子,许许多多的人都簇拥着他,争相和他说话,他们看上去似乎都很喜欢他,也很敬佩他。

季青雀在那一瞬间,忽然停止发抖了。

她跪坐在昏暗的车里,一直静静地,静静地,眨也不眨,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脸上有着再明显不过的疑惑,可是眼睛里却仍然含着一丝轻微的笑,他停在马车边,偏着头,微微思索的模样,春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流畅好看的弧线,凝结成无数清透的珠玉,从他侧脸上轻轻巧巧地滚落下来,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季青雀情不自禁地向前倾,抬起手,衣袖缓缓垂落,她的手指纤长苍白,看上去握不住任何东西,此刻却没有一丝颤抖,车帘被徐徐拉开,无数微白的春光如奔涌的潮水,争先恐后地涌进狭窄昏暗的车里,将她淹没。

如此漫长,好像隔了整整十年,才又一次拂照在了她的身上。

季青雀的名字来源于她娘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她娘梦到天光明亮,草木丰茂,一只青雀蹦蹦跳跳投入她怀中,所以她醒来之后,满心欢喜地对身侧的丈夫说,阿宣,如果我生了一个女儿,就叫她青雀好不好?

而晟,本来就是明亮兴盛的意思。

谢晟虽然名义上是天子近侍,不过全凭天子信重,实际所领的不过虚职,除却天子召唤,他很少在宫里行走,行事颇有些肆无忌惮,潇洒又自由,年轻气盛的姿态,连深闺之中都有所耳闻。

然后,在某个不期而遇的日子里,他又一次向她走了过来。

草木丰茂的春夜,温暖的春风吹的枝叶簌簌,像是无数人在阴影里窃窃私语,然而事实上一切都安静地惊人,只有野猫一声声叫的凄厉,季青雀摇着头,一步步地往后退,她怕这个声音,她本能地想逃走,逃到没有人能够找到她的地方去。

水声哗啦一声,波心月色刹那间破碎成一片,她的手腕被一只手紧紧攥住,那只手五指修长,掌心干燥,并且有力,非常地镇定,一步步将她带出阴影里。

谢晟立在有光的地方,半明半暗的,不知是幽蓝云层上悬着的月光的冷光,还是远处宴会上投来的烛火,都纷纷不约而同地只照耀着他一个人,他偏着头,看着她,像是有些吃惊,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冷静,然后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对她轻轻笑了笑。

那真是很轻很轻的笑容,稍纵即逝的,然后又是那么的长久,因为留存在了他的眼睛里,像是湖心里那片皎洁的月色。

谢晟他总是这样,若无其事的看着这世上的一切,眼睛里带着一点散漫的兴致盎然,微微的笑着,总是很快乐,很自由,就好像永远都不会害怕一样。

而如今,他从遥远荒芜的北方而来,跋涉过千山万水,满身风尘,和当年那个在春光里骑马游猎的世家子弟比起来,并没有那么漂亮,也没有那么风流俊雅,变得非常高瘦,挺拔,干练,可是那双眼睛是没有变的,也许略微深沉了一些,可是却依然那么明亮,自顾自地轻轻笑着,打量着世上的一切。

季青雀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想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够这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面前,年轻的,骄傲的,自由的,无所畏惧的,任凭前路茫茫不可见,他都会笑着斟酒自饮,潇洒痛快一如从前。

……所以,上辈子老天爷才让他英年早逝吗。

谢晟看着季青雀,眼神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可是又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一样,他眼睛微微一弯,笑了笑:“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季青雀目光慢慢回转,落在他身上。

她顿了顿:“……北边,出事了?”

“那倒是没有,”谢晟干脆地说,“虽然刀兵相接有数十次,倒是还顶得住,防线也由征北令征来的人勉强建起来了。”

“那……”

“人够了,相应的兵器,医药,粮食,没有一样是够用的,一队的人能够分到一把刀,都算主管的将领有本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什么不上书朝廷对不对?因为不可能,国库那点儿东西,你知道咱们皇上平日里是怎么说的吗?”

“钱又不是孤用光的,没钱了凭什么就让孤来想办法,这也太不讲理了!”谢晟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嘉正帝的语气,季青雀没有反应,他倒是自娱自乐地轻轻笑了起来。

谢晟领的是督察将军的职位,这个官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需要上前线拼命,却也并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位置,倒像是半个闲职,李严苦口婆心,说让他先熟悉军中情况,等到时机成熟,再领兵上阵。

军中有窃窃流言,说这是李严温水煮青蛙,暗中夺权之举,镇守西华关的谢家军虽大败一场,不仅损失主帅,自身也损失惨重,可是重整旗鼓之后,依然是一支中流砥柱的队伍,谢晟到来之前,他们服从李严的命令,可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权宜之计,谢家军所举的从来并非王旗,而是谢家的旗帜。

谢晟却像是一无所知那样,领着一队人在北边数个屯兵重镇里奔来走去,天真不知事的样子,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时,他却忽然开口说他要回中原一趟。

这正坐实了所有人心头所想,他们心里叹息,谢不归盖世英雄,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子孙!

可是在那个骑着马无所事事的小侯爷离去之后,忽然有另一支队伍奔赴来这荒无人烟的西北重镇,先是来的一匹快马,当地屯兵的将领看过信,脸色一变,立马点好大批人手,匆匆随之离去。

在一片窃窃私语里,夕阳落下,黄沙之上,终于出现那支队伍的身影,他们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像是在做梦一样的表情,去时他们不过佩剑骑马,归来时,却带回来一辆又一辆的重车,里面装满了刀兵甲胄这些贵重之物,也有布鞋米粮这些中原之地司空见惯的东西,问是什么人送来的,那人却并不多言,只是是幽州孙家。

尔后,越来越多的车队来到这里,有的近至几十里之外,有的畏惧北胡,不敢往前,只派出信使,请军中前来接应,但凡问起,都是赫赫有名的世族富商,他们只说是此是护国之事,他们不过略施绵薄之力,再问起,他们便向南边拱一拱手,道,受小侯爷之托。

“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我,”谢晟摸了摸下巴,“我算了算,我一路南下,许了至少六个参军将领,三个县令,四个太守,还有几个皇妃,说真的,我一开始都没想到我们家的爵位居然这么好用。”

季青雀心里想,这分明不是爵位的问题,你本来就受天子倚重这是其一,假传圣意贸允功名是死罪这是其二,你随机应变不拘于俗是其三,长留侯声名显赫反而是最后一条。

谁会信赫赫有名的长留候世子会视朝廷律法为无物,随口许诺官职恩遇呢。

谢晟笑了一声:“还好崔家现在主事的是你,不然我这一路上,想了不少东西,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能够打动传闻里拒绝先帝封官的崔半城的。你想做什么官,可不需要向我伸手。”

这话是调侃的意味,女子本来便不能在大齐为官。

因此季青雀并不理会,而是开口问道:“你之前所解除过的世家大族,他们与你是如何立的协定?”

一句话便问到了关键的地方。

谢晟笑意渐深,他道:“有的晓以大义,有的动之情理,有的诱以官职,有的则是出语威胁,所用手段并不相同,结果也各有千秋,有的是三个月往北边送一次,有的是半年一次,各个世家大户对上的重镇也并不相同,只有漕帮的柯老太太不一样,她愿意为参与此事的各家提供水运便利,还主动承诺愿意为离前线最近的甘罗镇每月运送一次物资。”

“柯老太太?”季青雀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柯老太太也是个传奇人物,活到了五十岁时,执掌漕帮的丈夫却暴毙,她以一介妇人之身退居在家,私底下却坐山观虎斗,冷眼旁观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争权夺利,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际,她才从容出山,在一干老帮主的拱卫下接下漕帮大印,自此之后,独掌漕帮,翻云覆雨,再无任何阻碍

“她问你要了什么?”季青雀微微蹙眉,像柯老太太那样心狠手辣又饱经世事的人物,愿意冒这样大的风险,绝不是谢晟随便几句话便能哄骗得了。

谢晟却忽然默不作声起来。

季青雀有些惊讶,她抬起头,看向谢晟,却发现谢晟也正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她。

两人对视片刻,谢晟清了清嗓子,目光微微漂移了一下:“她说……”

难得看见谢晟这样踟蹰的模样,季青雀的心也提了起来,凝神细听,可是谢晟说到一半,又忽然不开口了,于是她不得不出声,催促道:“……她说了什么?”

谢晟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可奈何,又好像有点尴尬似的,最后,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嘀咕一声干嘛要问这么清楚,然后在季青雀略显茫然的眼神里,眼睛一闭,开口道:“她什么也没要,还要送我东西。她想把她孙女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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