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唐咏宁心口一砰,忙躲避他的目光,继续包扎。
待伤口处理好了,李乾仍是护着她的耳朵不肯放,生怕什么声音钻进了她耳朵。
两人近在咫尺,彼此灼热微麻的气息交杂,她替他将外袍穿好,刚一抬头两人视线交汇。
唐咏宁两颊酡红,咳了一声掩饰,“已经包好了。”
他喉间一滚,听隔壁的声音已停下,这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
她双眸澄净,郑重道:“多谢。”
现在回想那夜,李乾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句句用心良苦,可自己非但不信,反倒小人之心的怀疑他。
“后悔了?”李乾抬头看她。
唐咏宁抿唇,目光低垂,她万万没想到,司家为了让世人相信司固萧平安归来,守住司家的战功,竟不惜拉她下水,找人冒名顶替和她成婚。
她扶着他起身,缓步至一旁的圆木桌旁,低声道:“从前是我误会你了。”
她看了眼屋内的陈设,“我现在也算是咎由自取。”
这一遭,她算是看清了昔日待她和善的司家人是如何的阴险。
“三姑娘这是认命了?”他面色淡淡。
她咬唇,摇了摇头,可她不认命又能如何呢,司家覆灭,唐家自身难保,阿爹就算丢掉头上的乌纱,也保不住她。
他凝眸看向她,“若我问你想不想离开呢?”
唐咏宁不明,讶然地看着他,她做梦都想离开这个地方,可就算是李乾愿意帮她,也仅能护她不受人欺侮,她如今沦为罪妇,要从这走出去谈何容易。
明白她的担忧,李乾唇角上扬,“事在人为,多难且先不用考虑,只需告诉我想与不想。”
她面色凄凉,“想,时时刻刻都在想,只是没有朝廷的文书,我怕是老死也走出不去了。”
他忽然抬起食指轻轻抵在她的下巴,“只要三姑娘愿意,就还来得及。”
唐咏宁微惊,答不上话。
李乾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起身就要出去,“我还有公事。”
脚步刚走出里室,袍身一角被她的小手紧攥住。
“能不能将我的丫头救出去,将来银钱有多少我必定还多少。”
司家仆人大多被贬去做苦役,只有鸢儿随她被送到了教坊,好在鸢儿不善琴棋歌舞,相貌平平,被安排到后院做些杂活,她不过是自己陪嫁的丫头,并不像自己那般众矢之的,花费些银子疏通,要出去并不是难事。
李乾回眸看她,眸光暗沉,“我李乾若是稀罕银钱,就不会站在这,能不能,得看三姑娘的意思。”
唐咏宁愣神之际,他已经出去。
屋外纪妈妈见李乾要离开,立即上前恭送。
“爷什么时候再来,我坊里头的姑娘还有不少好颜色的姑娘,改日让爷好好挑。”
李乾想起方才屋中的动静,神色一沉,“在坊内单独给她辟一处院子,我不想些不干不净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
纪妈妈哪能不知是什么声音,只是没想到这爷喜欢的竟是不识床第功夫的清冷美人,那多无趣。
出了教坊,暮色发凉,他在长街上吹了一阵冷风,一路走到了城门口,正想打道回府,见刑部洪侍郎面色慌急,带着一队人马挨家挨户搜寻。
李乾问道:“洪大人怎的在这。”
洪侍郎焦头烂额,跺了跺脚道:“前些日子奉命抓拿秦府上下入狱,结果清点时发现竟少秦家六姑娘,这不得四处搜寻。”
说着他展开手中的画卷,“你瞧瞧,这秦六姑娘常年在深闺中,就算出门也是带着面纱,内院里见过她相貌的丫鬟都已经自尽,这让我如何抓得到!”
李乾垂眸一看,画卷内的女子束面纱,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双眸。
洪侍郎又叹气道:“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情愿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人,正赶上有人报案,说是在街上瞧见了秦六姑娘,我这不赶紧带人来了,正打算在城门口守着。”
他话音刚落,一位官兵急匆匆跑来。
“大人,有人见到逃犯往上清河的方向去了,我们是继续守城门还是去追……”
洪侍郎闻言,忙道:“自然是追了,快带着人随我过去。”
刚走出一步,又害怕城门这边出问题,洪侍郎急道:“李大人,左右你也是闲着,能否替我在城门守会。”
见李乾轻点首,洪侍郎拱手道谢,忙上了马,疾行而去。
李乾看着前面的城门,仅有寥寥行人通过,两旁的官兵手里拿着画卷比对着,他抬手摁了摁眼角,上前询问。
“可有异常?”
官兵低头回话,“不曾,多是来往的樵夫。”
他轻“嗯”了一声。
正巧一辆三架马车行驶而来,官兵赶忙上前拦下。
“车上何人,下车检验。”
车夫一脸焦急,跳下车往官兵手里塞了锭银子,陪笑道:“官爷,行个方便,这车上的城外尼姑庵的师父,我家夫人生了重病,这才请了女师父上门诵经,眼下天色暗了,我得赶紧将人送回庵堂,否则我家夫人该罚我了。”
官爷瞥了一眼李乾,咳了一声,将银子丢了出去。
“眼下抓拿钦犯在急,谁来了都得照例下车检查。”
车夫转头又向李乾求救,“大人,真的来不及了。”
李乾朝官差递了个眼神,官差上前,正欲抬手掀开车幔。
一双纤细的手挑开车幔,女子身着宽大海青衫,皮肤黝黑,可五官深邃,看得出来容貌极佳,她略压低着嗓子,“大人,可以走了吗?”
官差拿着画卷上下仔细比对,不经意间天上乌云拨开,银辉弦月倾泻而来,照在她脸上,那澄澈通透的暗棕色瞳孔倏忽显了出来。
李乾下颌一紧,摆手道:“不用查了,放出去。”
官差一听,忙让出道,马车缓缓驶离,在越过李乾之际,车内的女子撩开帘幔的一角,睨向李乾,锐利的眼眸中透着一片茫然。
半个时辰后,有官兵来传话。
“李大人,我家大人说不必守了,让大人早些回去休息。”
李乾蹙了蹙眉,问道:“可是人抓着了?”
“没有,不过那人在追赶途中掉下了上清河,河流湍急,人定是活不下来了,眼下洪大人正派人打捞尸首。”
李乾挑眉,“知道了。”
……
自打李乾来过以后,唐咏宁心里安定了不少,她闷在屋中不吵不闹,安分守己。
纪妈妈忽然带着人进来,“把她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院子里去。”
唐咏宁眼神中带着几分警惕,“你们这是干什么?”
纪妈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一袭素青色掐花锦裙,明眸皓齿,青丝简单的半绾着,并未梳什么样式,就这副打扮已是姣花照水,姝色空绝,怪不那位爷护得这般紧,这副容貌若叫外头那些风流子弟见了,这门槛怕是要被踏破了。
“你个小妮子命倒是好,傍上了爷还不知足,整日吊着一张脸给谁看。”
转眼又想起李乾的吩咐,兴许这男人就喜欢这样的,轻蔑一笑,“我这里头的姑娘熬了多少日夜,也没你有手段,我劝你最好少懂事些,不然哪天叫爷失了兴致,将你厌弃了,可别怪我拉你出去给些糙汉摆弄,要知道他们可是不晓得怜香惜玉的。”
唐咏宁整个身子滞住,唐家虽不是高门大户,可她干干净净的清白人家,这样的污言秽语,她是从未听过。
她气着抓着裙摆是手微抖,却又不敢出声辩驳。
纪妈妈以为她是臊的,又道:“啧啧,你可别面薄,哪个姑娘家不用懂些取悦男人的手段,我这是在帮你,你有这张脸,若是好好用起来,我保管爷下不了你的塌。”
许是常年的教养使然,唐咏宁实在听不下去,开口打断,“妈妈能否别说了。”
屋内收拾东西的婢女说道:“妈妈都收好了。”
纪妈妈瞥了她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她跟在纪妈妈身后越过通向院子游廊时,迎面遇上一位男子从隔壁院里出来。
范庸看见鸨母身后的娇媚女子,视线落在了她的盈盈身段,当即有些傻了。
“妈妈,这位是?”他手里握着折扇,玩味地指向唐咏宁。
那轻佻的眼神,恨不得当即将人吞入腹中。
唐咏宁颦眉,对他的打量甚是排斥,往纪妈妈身后躲了躲。
纪妈妈笑着将指向唐咏宁的折扇按下,“范郎君刚从秋娘的院子里出来的吧,她挂念你这么久,也不坐久些。”
纪妈妈边说着边朝唐咏宁挑了挑眉,唐咏宁抬手半遮面,赶紧从一旁绕道走。
范庸视线跟随她的身影摆动,心里痒痒,“坊里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绝色,妈妈藏得这么好,什么时候让我尝尝鲜。”
纪妈妈害了一声,“快别提了,这位可是别人花大价钱的包下,我都不敢随便上眼色,你就快别惦记了。”
范庸笑得轻浮,“什么大价钱我出不起,只要妈妈能让我一尝朱唇,要多少银子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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